红星资本局原创
记者|卢燕飞 杨佩雯
最近，广誉远（600771.SH）大火。
在片仔癀（600436.SH）火爆以后，中药板块的上市公司迎来了一轮行情，广誉远则被部分投资者认为是“下一个片仔癀”。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自6月17日至7月2日，广誉远迎来了5个涨停板，股价从21.77元/股暴涨至43.97元/股，在约半个月的时间内实现了翻倍。
然而，在股价大涨的同时，广誉远的控股股东也在不断减持。而其背后的实控人，则是曾被认定为市场禁入者的“资本狂人”郭家学。
广誉远真的担得起“下一个片仔癀”的称号吗？还是有投机者在其中炒作？
7月初，红星资本局前往山西省晋中市进行走访调查发现，广誉远并不像二级市场和社交网络上一样火爆。多名广誉远国药的工人称，公司最近正在裁员，“吃饭的人少了一半”。
与此同时，有多家药店的销售人员告诉红星资本局，广誉远的主要产品如龟龄集和定坤丹定价过高，平时的销售情况一般，“每个月卖出去的数量都是个位数。”
广誉远的火爆，或许只是昙花一现。
拥有两个国家保密品种
股价半月翻倍
财经博主称“卖爆掉了”
和片仔癀一样，广誉远也有国家保密品种。从数量上来看，广誉远还要更胜一筹，它共有两个国家保密品种，分别是龟龄集和定坤丹。
“龟龄集、定坤丹都是出于皇室，明清的18位皇帝都用过龟龄集。”7月2日下午，红星资本局参加了广誉远的一场产品推介活动，其副总裁张懿在活动上这样介绍。
公开资料显示，龟龄集的主要功能是强身补脑、固肾补气、增进食欲，而定坤丹的主要功能是滋补气血、调经舒郁。
听上去有些玄妙，但张懿用一句话概括为：男服龟龄集，女服定坤丹。
广誉远的推介活动，左上拿话筒的人为张懿 卢燕飞摄
7月2日下午，广誉远国药在办公楼举行的产品推介活动 卢燕飞摄
广誉远的主打产品不仅仅是这两款，它还生产和销售酒类产品，包括龟龄集酒和加味龟龄集酒。
有药有酒，这似乎完美契合了当前大热的投资观。红星资本局注意到，自6月17日至7月2日，广誉远迎来了5个涨停板，股价从21.77元/股暴涨至43.97元/股，在约半个月的时间内实现了翻倍。
广誉远的火爆不仅在股市体现，红星资本局发现，在微博等网络平台上，部分财经博主一边表示看好广誉远的股票，一边鼓吹广誉远的产品效果好，市场已经供不应求。
比如，以微博认证为“职业投资人”的用户@zangyn 为例，他曾多次发微博称，广誉远产品的销量暴增，其总部的物流货运体系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卖爆掉了，真的是爆掉了。”
光看股市和互联网上的火爆情形，广誉远似乎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个片仔癀”。
截图自微博
实地探访：最近在裁员，力度较大 员工数量连续3年大幅减少
山西广誉远国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誉远国药”），这家公司是广誉远的核心企业，它主要负责生产和销售传统中药以及中药饮片等，龟龄集和定坤丹都是它的主要产品。
红星资本局获悉，广誉远国药的旧厂在山西省晋中市太谷区，地处市中心。2018年10月，在距离市中心约7公里的新厂建成投产后，老厂不再承担主要生产任务。
7月1日，红星资本局前往广誉远国药的新厂进行探访，发现：这里的周边都是玉米地和果园，新厂的大门紧闭，所有的物流车辆经过都要拍照并进行严格检查。
广誉远国药大门，物流车辆从这里进出 卢燕飞摄
值得一提的是，广誉远国药的物流车辆一般为小型皮卡车。而在广誉远国药门前，这里停放着多辆大卡车。经记者询问，这些实际上是当地的运煤车辆，近期停放在此检修保养。
广誉远国药附近的大卡车，实际上为运煤车辆 卢燕飞摄
对于网上盛传的广誉远产品发货盛况，红星资本局探访发现并无此现象，也没有“卖脱销”的趋势。
同日，红星资本局在附近的侯城村走访，一名在广誉远国药食堂工作的员工告诉红星资本局，据她观察，近两年在食堂吃饭的工人减少了一半。
“2019年，食堂有六、七百人吃饭，现在只剩三、四百人了。餐厅一共三层楼，之前要用两层，现在一层就够了。”上述员工告诉红星资本局。
“受疫情影响，市场没有那么大需求了，现在有一半人没来上班了。”小霞（化名）是广誉远国药某一产品的生产工人，她对红星资本局说。
7月2日，红星资本局以游客身份进入广誉远国药参观，有多名广誉远国药的工人向红星资本局证实，广誉远国药最近确实在裁员，而且裁员力度比较大。
红星资本局梳理广誉远近年财报发现，从2018年到2020年，广誉远的在职员工数量分别为3115人、2676人和1995人，其员工数量一直在减少。
而从专业构成上来看，减少得最多的是销售人员，一共减少了1019人；其次是生产人员，一共减少了143人。
终端市场：价格都低于官方零售价 月销量在个位数
一般来说，如果某一种产品受到追捧，那它多半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相应的，该产品在终端的零售价也会上涨，甚至远高于官方指导价。
比如，一粒片仔癀在市场上的价格已逼近甚至超过1000元，远高于官方指导价590元。
而红星资本局走访多地的药店发现，广誉远主推的产品——龟龄集和定坤丹，其在终端的零售价都低于官方零售价。
以传统装的龟龄集为例，广誉远国药的官方客服告诉红星资本局，其官方零售价是598元/瓶（每瓶30粒）。
但红星资本局走访山西省晋中市、四川省成都市的多家药店发现：同样规格包装的龟龄集，其价格在389元-520元/瓶不等，都低于官方零售价。
广誉远中医药文化博物馆里展示的龟龄集药品 卢燕飞摄
有意思的是，在广誉远的大本营（山西省晋中市太谷区），很多药店负责人认为，广誉远的产品单价昂贵，销售情况不好，他们都没有进货。也有部分药店备有广誉远产品，但主要是在网上销售，用快递发往外地。
“龟龄集原本是老百姓能用的，现在炒成奢侈品了，贵得够不着边了。”一家药店的销售人员告诉红星资本局，广誉远的药品在本地很难卖出去。
同时，红星资本局还走访了四川省成都市的多家药店，其销售人员透露称，龟龄集和定坤丹的定价过高，平时的销售情况一般，“每个月卖出去的数量都是个位数。”
红星资本局翻阅广誉远2020年度的财报发现：龟龄集、定坤丹大蜜丸、定坤丹水蜜丸、龟龄集酒、加味龟龄集酒的销量都同比下降，下降幅度在12.22%-45.32%不等。
对此，广誉远给出的原因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公司根据市场需求情况，合理安排生产计划，使得部分产品的生产量、销售量和库存量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
值得一提的是，张懿在推介活动上称，穿山甲的甲片主要用于制作龟龄集。目前，中华穿山甲被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对于穿山甲甲片的需求，广誉远在使用非洲树穿山甲来代替中华穿山甲。（注：2020年6月，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发布公告，将穿山甲属所有种由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调整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
张懿称，现在广誉远正在研发哪些产品能够代替穿山甲甲片，“从分析来看，山羊甲和猪蹄甲最为接近，但是药效能达到穿山甲的几成还在研究。”据了解，广誉远已经进行相关研究两三年，目前仍未有实质性进展。
谁在炒作广誉远？
多个财经博主
一边称看好股票一边鼓吹产品
从实地走访情况来看，广誉远的产品销量一般，核心企业广誉远国药甚至出现了裁员的情况，它的火爆似乎只出现在网络和股市中。
那么，究竟是谁在炒作广誉远？
在调查的过程中，红星资本局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从6月初开始，在微博等平台上，多个财经博主一边表示看好广誉远的股票，一边鼓吹广誉远的产品效果好。
前文曾提到的微博大V@zangyn 就是这样。
在目前可查看的微博动态中，6月8日，@zangyn第一次提到广誉远；6月10日，他第一次提到广誉远的产品，认为“广誉远核心品种产品的属性跟片仔癀极为相似”。
到6月下旬，@zangyn在微博上表示，如果有人需要购买广誉远的产品，可以通过他享受团购最低优惠价。官方零售价为598元/瓶的龟龄集，他给出的价格为340元/瓶。
“广誉远股东的标准操作姿势：锁仓、囤股、消费、推广，有需要的私信我。”@zangyn在微博上说。
截图自微博
6月30日，红星资本局添加了@zangyn 的微信。当记者表示想要进一步交流、进入交流群时，他称，“忙爆炸了，一点时间都没有”，“你先买一万块钱（产品）再说”。
随后，他删除了红星资本局的微信。
红星资本局发现，在6月突然鼓吹广誉远的财经博主并不是只有@zangyn一个。对此，网友@ritually 曾发微博感慨称，“从6月初开始看到好多大V、小V鼓吹广誉远家产品好，而且有些大V、小V还会把买了广誉远股票的人拉到一个私人群里去，也不知道是发展销售网络还是继续集体做庄？”
网友@ritually 也观察到这一种现象 截图自微博
是什么促使这些财经大V在6月突然对广誉远和它的产品赞不绝口？
7月7日，红星资本局致电广誉远财报中披露的座机号码，董事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告诉红星资本局，这些大V的举动和公司没关系。
广誉远发生了什么？
国资将接盘
控股股东不断高位减持套现
现在，我们来回头看看：广誉远在6月发生了什么？
6月8日晚间，广誉远发布公告称，控股股东东盛集团拟向二股东晋创投资过户抵偿3150.9万股股份，用于清偿其欠付的相应债务。广誉远的控股股东将变更为晋创投资，实际控制人将从郭家学变更为山西省国资委。
不过，截至7月2日，上述股份的过户登记及控制权变更尚未完成。
前文已经提到过，自6月17日至7月2日，广誉远已经迎来了5个涨停板，股价从21.77元/股暴涨至43.97元/股，在约半个月的时间内实现了翻倍。
图据Wind金融终端
而在此期间，由于控股股东东盛集团否认信托计划存续期届满，自6月17日至7月1日，信托计划委托人通过大宗交易方式减持其所持有公司1.66%股份。
公开资料显示：自6月17日至7月1日，广誉远股价累计涨幅高达96.03%。若按照区间加权均价31.94元/股计算，东盛集团减持股数约为816万股，套现金额约为2.6亿元。
除此以外，据广誉远7月5日公告，还有近500万股股份在减持的路上。
一方面是，因东盛集团与开源证券办理的相关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触发协议约定的违约条款, 开源证券计划通过集中竞价交易方式处置不超过156.4万股质押股份，处置价格根据市场价格情况确定。
另一方面是，因信托计划存续期届满，信托计划委托人计划通过集中竞价交易方式减持不超过335.6万股公司股份，减持价格根据市场价格情况确定。
7月2日，上交所就广誉远的相关情况发出监管工作函。
此外，东盛集团、晋创投资都曾就股票交易异常波动问询函进行过回复：除了过户抵偿、控制权变更以及控股股东减持等事宜外，均不存在影响股票交易异常波动的重大事项，亦不存在应披露而未披露的重大事项。
实控人郭家学大有来头：以0元收购广誉远 曾被认定为市场禁入者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广誉远的实际控制人郭家学大有来头。
郭家学被人称为“资本狂人”，但也曾在2010年4月被证监会认定为市场禁入者，10年内不得担任任何上市公司和从事证券业务机构的高级管理人员职务。
据中国基金报报道，2003年，郭家学通过东盛集团以0元收购当时已经资不抵债的山西广誉远。在重组后，晋中市国资委以土地入股，占5%股权，东盛集团则获得山西广誉远95%股权。
以医疗器械起家的东盛集团，通过其创始人郭家学的资本运作，曾接连投资了江苏启东盖天力、青海制药、丽珠集团、潜江制药以及云南白药等。
但在2004年入局云南白药后，郭家学遭遇了资金链断裂，郭家学又从2006年起开启了“卖卖卖”模式。直到2012年底，郭家学终于还清了38亿的贷款与8个亿的担保与利息。
其中，在2007年，东盛集团因无力偿还旗下上市公司东盛科技的款项，遂将广誉远抵债给东盛科技。到2013年，上市公司东盛科技正式更名为广誉远。
广誉远中医药文化产业园 卢燕飞摄
不过，从业绩上来看，广誉远近两年年来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
从2019年到2020年，广誉远的营收分别是12.17亿元、11.09亿元，同比下滑24.81%、8.85%；净利润分别为1.3亿元、0.32亿元，同比下滑65.23%、75.40%。
而2021年一季度财报显示：广誉远的营收为1.9亿元，同比下滑15.51%；净利润为517万元，同比下降81.25%。
截至7月7日收盘，广誉远的收盘价报39.98元/股，跌0.05%。
